梦长梦短俱是梦

【羊花】涉川(28)

*洛风x裴元。

*我流扯淡。私设如山。

*算是我流洛裴世界线的开篇。大概是初遇相识后还没来得及展开的爱情故事(?)清汤寡水。平平淡淡才是真。

  洛风依着先前裴元问他酒碗的语调,有样学样儿,道:“裴先生竟还有须出门的正经差使,当真稀奇。”

  裴元似笑非笑瞥他一眼,道:“来访贵派,原来算不得正经差使么?”

  洛风借着沉思不语的空当儿,又一连喝了三两口,方才心满意足暂搁下坛子,道:“先生到访纯阳,自然是正经差使……只怕先生,并非是为此而来。”

  酒不曾热过,自是冷的,然一咽下,便一路暖至心口。他平日里独饮,尚还有几分克制,现下裴元在侧,他便放纵得颇为理直气壮,横竖例外多出的半坛是裴元与的,“小酌怡情”四字,纵是此时说来,亦再无人会听。别个儿多灌二两黄汤下肚,或是手舞足蹈,或是倒头大睡,洛风倒还稳当,只是总禁不住要说一点甚么。于是还不待裴元回话,他便又道:

  “我若不在华山,先生还会来么?”

  裴元瞧着洛风这懒怠光景,疑心他要不了半刻便会从这屋檐上滑将落地,只得伸过手去,将他往自个儿这边略略扯了一些,道:“怎么,依着洛道长的意思,若非托着洛道长的情分,这纯阳宝地,某便来不得了?”

  他说着,正要松手的当儿,却被洛风一把将手握住,借力坐直了身子。洛风瞧他瞧得极认真,除却一双醉眼,便再窥不出半分醉态。裴元鲜少叫人这般盯住,一时不知他又揣了何种心思,索性不再言语,静静的任由他看。洛风想了好一会子,末了却只道:“先生分明晓得我是甚么意思的。”

  裴元慢慢将自个儿那手挣出来,道:“道长既藏掖着不肯明撂,别个儿又岂能晓得。状似分明晓得,实则不过是搪塞敷衍,随口胡说罢。”

  洛风摇摇头,道:“先生晓得,只是不说,亦不允旁人问。一旦提起,便是‘搪塞敷衍,随口胡说’这八字托词。先生是不情愿说,还是不敢?”

  裴元听了,着实好笑,道:“我爱说便说,不爱说便罢了,又无人追着催着,有甚么敢与不敢?我是晓得是不晓得,天知地知你我知,不就成了么。非明说不可,又是洛道长打哪本道藏中悟出的规矩?”

  洛风叫这话问住,半晌不语。裴元见他发怔,便去敲他怀里抱的的酒坛,微微带了笑意道:“可莫再喝了,是我疏忽。方才剩的那半坛不应与你,叫我带回青岩去,倒省一桩事。”

  洛风又立时将他的手阻住,约摸是忧心他当真将酒坛子拿走。裴元愈挣,他便握得愈紧。裴元无奈,只能由他这般捉着,道:“我告诉了你,你又能得甚么好处?”

  洛风并不瞧裴元,手上的力道微微减了些,低声道:“先生,说罢。”

  裴元叹一口气,终是拿他没辙,只得道:“说便说罢。你先前既为我往青岩走了一趟,我若不来一回,便是失礼。”

  甫一言罢,洛风便道:“先生这便又是搪塞敷衍。平素无规无矩,口称方外之人不必拘礼的,因有这事儿,反倒拾起礼数来了?”

  他问得有些急,匆匆地将字句吐尽,而后却又只是沉默。裴元本已趁他不留神抽回了手,这会子见他神情怅惘,只得轻轻拍了拍他手背权作抚慰,道:“我来,便是为着见你。——改作这话,可还叫道长满意?”

  洛风犹自不信,道:“此话当真?”

  裴元不欲多言,道:“道长若觉着是真,便是真罢。”

  洛风将坛中仅剩的点子酒饮尽,晃了晃这空坛,又怔了半刻,方才忽一下笑将开来,道:“先生方才问我好处,我现下便说与先生听。这好处么……好处就是,我听了欢喜。”

  晓得解酒之物,与当真应付一个两眼迷瞪的大活人,到底儿是两码子事儿。那蜂蜜本是要用以制药的,到头来却是替洛风调了两大碗蜜水。他倒一直自认清醒,只晓得自个儿拽着裴元颠三倒四说个不住,反对往后的若干琐事一无所知。好待全然地复了清明,便已是翌日的晨间。洛风合衣卧于自个儿的床上,连被角都掖得严实。他见着窗外天光大亮,只觉得脑仁儿发疼,缓了有半刻,方才慢慢起了身。鹤不在房中,不曾唤他,这会子定是醒迟了的。洛风盯着柜顶上搁着的碗莲出了一回神,心知昨夜必得了裴元帮衬,一时面上有些作烧,不敢细想。他在房中走了两个来回,才要推门外出,却有一人抢先在门外叩了两叩。洛风便暂且住手,道:“是谁?”

  屋外那人笑了一声,原是若朴。洛风听得他道:“洛师兄,你醒啦?裴先生说得当真不错。他估摸着你这会子醒,早喊我们备好了热水,还说要嘱咐你换衣裳,省得存了一身的酒气。白粥也是裴先生煮下的,没添旁的,只搁了一点子蜂糖。师兄是想先喝点粥垫垫饥,还是先换身干净衣裳?”

  洛风不答,却问道:“裴先生现在何处?”

  若朴道:“裴先生才煮完粥的当儿,师父便差了燕师兄来请,约摸还是为清琼丹的事儿,想来是邀他共去丹房,今日便要开炉成丹。”

  洛风闻言微怔,不禁低低自语道:“那他……该回去了?”

  若朴听不大清,道:“师兄,你说甚么?”

  尽管没人瞧着,洛风仍是摇了一摇头,道:“无事。送水来罢。”

  洛风起得虽迟,他喂的那鹤却是与裴元一道起了个大早的。它上回尝着了与裴元入山采药兼游玩的甜头,便极情愿与他一道活动。裴元择米熬粥时未领着它,省得熏污了它的白翎,待晚些燕小霞前来领路前去丹房时,便又唤来鹤一道。燕小霞本就是个眼尖话多的,因见裴元自厨中出来,深感有趣,难免地要张口调侃道:“裴神医,才住了没两天,便连饭都做上了么?”

  裴元瞥他一眼,道:“怎么,你馋?”

  燕小霞缓了步子,好奇地伸指头去戳鹤脑袋上的小小道冠,嘴上还不忘笑道:“贫道俗人一个,哪里敢馋。这天地间头一等的福分,还是留给洛师兄罢。”

  裴元懒待搭理这些淡话,只让他在前头带路。燕小霞险些被鹤啄了一口,连忙缩回手来,老老实实地走路。他手上闲着,嘴里头可闲不下来,不多时便又道:“裴先生待这两天,没往别处走动走动?”

  裴元将鹤唤至身边,替它正了正道冠,道:“你问这个作甚?”

  燕小霞眨巴眨巴两眼,有意地拖长了声调,道:“裴神医毕竟是咱纯阳的稀客,我借着万兄,早同裴神医混了个脸熟,倒没甚么。然别个儿瞧着,便很是稀奇。既觉着稀奇,背地里难免要谈。这一谈么,谈的便是……”

  裴元截了他话头儿,淡淡道:“有甚么好谈,是笑我不通丹术班门弄斧,还是扫听我怎的同剑魔之徒厮混作了一处?”

  燕小霞听他话中似有不快,连忙摆手,赔了笑道:“先生想哪儿去了?莫说他们,便是我也想问的。先生同咱洛师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二人绕过前头一截山弯儿,拐进一条更为狭窄的上山小径,单容一人通行。燕小霞走在前头,因而并不晓得裴元此时的情态,只听他道:“认识了,便相互来往,如此罢了。”

  燕小霞将绊脚的石子儿踢至一边儿,道:“先生说得轻巧,依我瞧着,洛师兄待先生,可是上心得不大一般。”

  裴元转眼瞧了瞧鹤,见鹤走得悠闲安稳,方才敛了心思自行留神脚下,道:“你觉着不一般,便去问你洛师兄,反来问我作甚?”

  他仍是平素里那般淡淡的口吻,心下却忽念及昨夜洛风那一连串没头没脑的发问。酒是好酒,并不辣嗓子,只是烧得人微微有些耳热,连带着洛风贴着他手背的掌心都发烫。裴元难得的想事儿出了神,燕小霞又絮叨了甚么,他便再没有留心。末了还是燕小霞听他久不答言,又远远落下了好几步,方才住了步子回身张望,道:“裴先生,走山路最忌讳的便是分心,你好歹留神些。一不小心跌了,可就要从这处一溜儿滑至山下去。”

  裴元随意地应了一声,道:“你方才说的甚么?”

  燕小霞等了他一会子,方才迈开步子走了,又颇摆出几分正经来,道:“我说了,裴先生可莫笑。我虽是师父座下最不成器的弟子,然为人却十分公正,识人结友亦从不过问来路出身。洛师兄不曾笑话过我不学无术,师门大比或抽了签对上,也尽力地手下留情,因此我也认他是个同门师兄,与他交好。平心而论,他们静虚的破事儿给咱纯阳招惹了不少麻烦,大家颇有微词,亦在情理之中。可单拎出洛师兄这个人论起,却不好说他甚么。——先生想必亦瞧出来了,洛师兄待人好,是不会掩也掩不住的。那日在老君宫外边听说是你来了,他便听壁脚听得迈不动步子,叫我出来一逮正着。要留你同住,当着我师父的面便提,连由头都不会再寻一个。我在纯阳这样些年,当真不曾见过他待别个儿这般上心。”

  裴元道:“我知道。”

  燕小霞越说越起兴儿,道:“裴先生,光是你自个儿私下里心知肚明,是作不得数的。你不说,他怎的知道你是知道的?他若不知道,你便是知道,又同不知道有甚么两样?倘若如此,倒不如不知道的好。”

  裴元叫他这一串拉拉扯扯的说辞绕得头痛,索性略站了一站。鹤自他身后赶上来,叨着轻轻扯了一扯他的发尾,催他快走。这山径曲折到了头,颇有豁然开朗之势。前头四五十步开外,便隐隐窥见了有零星丹房坐落。燕小霞正欲替裴元绍介,却又听他道:

  “我是说过的。他不知道,约摸是他有时候委实不大聪明。”

评论(33)

热度(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