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长梦短俱是梦

【羊花】偶相逢

*小cw视频梗。

*我流扯淡。私设如山。

*无脑撒糖。祝搭嘎新年快乐!

  但凡是勤勉些的纯阳弟子,一旦得了空当儿,必要与人在太极广场比试切磋。便是平日里懒散惯了的,因有师长催促,也得生拉硬拽几个要好的同门论上两剑。奈何人多纷乱,一时眼错不见,亦难免的有人耍滑开溜。如今且见几个年轻新入门的弟子提着剑推推搡搡地赶来,遍地搜寻未果,为首的丫头子便有些捺不住,见有师兄姐围上来发问,索性揪了不知哪个的袖角,张口便问:

  “周衔羽师兄去哪儿了?”

  众人起先不晓,听了这话,便要发笑。须知周衔羽乃灵虚弟子,平生唯好符箓丹术,素来是个浪迹浮踪的。要扫听他的下落,纵是请出吕祖掐算,只怕也摸不出个所以然来。叫她捉着避无可避的倒霉师兄只得好言好语安慰两句,末了到底拗不过好奇,遂忍着笑道:

  “周师兄做了甚么好事,是怎个招惹上的你?”

  还不待小姑娘回答,一干苦主便已七嘴八舌道:“周师兄诓我们同他手谈,自说摆的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世间独一份儿奇谱子,骗得我们蹲在棋桌边儿琢磨了大半天。好么,方才堪堪反应过来,周师兄下的压根儿就是五子棋,小孩儿都会的把戏,还好意思管这叫甚么对弈!”

  言者自是愤愤,殊不知听者纵有怜心,也被他们这副狼狈的形容逗得乐出声来。好心些的师姐便挨个儿拍过他们脑门儿,含笑道:“这倒怪不得你们周师兄,他虽是咱华山出了名的臭棋篓子,却正如人家摆摊儿卖咸鱼的一样,臭而不自知。若我说,他能赢过青岩棋圣门下的高徒,你们信是不信?”

  正赌气的自然狠命摇一摇头,围观的虽不知这葫芦里卖的甚么药,然亦跟着摇一摇头。众人本欲好好儿叙上一叙,忽瞥见身周同门神情非同寻常,便不自禁地随了他们的目光一道望去。却见广场那头立着个披发墨衫的,再一辨,原是个万花弟子。想来他亦知自个儿颇为惹眼,见人皆瞧来,遂略略躬身施了半礼,极温文的模样。饶是这厢心有不甘的气还未消,也不由得看住了。不提防师姐又在脑瓜顶上一拍,笑道:“你若跟紧这先生,定可报仇雪恨。要知道楚先生才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世间独一份儿。——他便是站着不动,亦可将你们那周师兄引出来。”

  年轻弟子入门不久,还不大晓事,并不知这青岩来的先生有甚么奇处。可与周衔羽相熟的一干同门间,没有哪个会不晓得楚越。据周衔羽说,他幼时便被云游的棋圣收入门下,棋圣见他颇有天赋,遂带回谷中悉心教养。只是周衔羽提起挚友生平头头是道,可要问起二人如何相识,这周道长便搪塞敷衍,乃至闭口不谈。好事的便往楚越处问,楚越倒是没甚么好遮掩,只道:

  “那年师父说我心性不定,领我来纯阳宫听李掌教讲经,又在覆雪亭中设下残局。我解不出,心下烦乱,便循着小径往山中去。周道长奉师命入山置办炼丹的物什,恰与我同路。不过如此,便是一场相识。”

  前来扫听的还存了些疑虑,道:“可周师兄有一日喝多了,说甚么他自相逢便欠你良多,指的又是何事?”

  楚越笑笑,摇头道:“倒也不欠甚么,只是山间谈笑误了还期,他欠我一残局收拾。”

  倘若周衔羽在场,定是嘴上打着哈哈,心里头直冒冷汗。别个儿哪里晓得,楚越确因难解残局入了深山,然他并非偶遇同行,而是在楚越离开后入了覆雪亭内歇脚。人家将他认作是来鸿去燕,殊不知他天生的懒待记路,故此常在山间徘徊不出。那日恰瞧见楚越搁在桌上的两篓棋子,这周道长便活络了心思,擅取了黑子沿途扔下,权当个归途的引子。偏生时运不济,单剩了一子攥在手心儿的当儿,赶巧碰着楚越窝在路边的山石上发呆。楚越瞧见有人来,又见他身后排了一溜儿的棋子,正百思不得其解。好在周衔羽灵光乍现,将最后一粒棋子儿往地上一掷,笑道:

  “哎呀呀,师父说我山间有奇缘,须以棋为引,踏雪入山。我原是不信的,哪里晓得依师父所言信步一走,便恰遇见先生于此久候。仓促相逢,无以见礼,贫道且稽首了。”

  这话忒的轻佻,楚越尚摸不着头脑,周衔羽反倒闹了个面红耳赤,恨不能缩土成寸遁地逃离。这般相见着实算不得愉快,楚越无可无不可,周衔羽是横了心不叫他与旁人说的。几番粉饰润色下来,好歹凑合作了楚越对外的说辞,勉强可称服众。至于真相,自是叫周衔羽按下,留着同楚越枕边衾内咬耳朵去。

  他二人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不少,常被别个儿作了传奇讲与人听的还是烽鼓不息的时日里并肩共抗贼军的那出。一个幽谷间下棋的,一个深山里炼丹的,纵有风尘之变,论理儿也与他俩无甚干系。然周道长存心要在乱世里试一试他久未出鞘的长剑,楚先生亦情愿同那莫须有的气运纹秤一局。只是原说定各自随了师门于乱兵流民间辗转,不巧却在替流散百姓断后的当儿撞了个对脸儿。强敌当前,闲话少叙,周衔羽却仍瞅了个空当儿,悄声同楚越道:

  “我不知怎的又迷了路,低头瞧见有人扔了一溜儿棋子,便循着走。不提防来到此处,恰遇先生于此散心。天行有常,生死有命,得先生同舟而济,纵是瞬息片时,亦为贫道三生之幸。”

  楚越画卷一转,挥出道定身气劲,亦悄声道:“周道长欺我非杏林一脉,银针使不大利索。若我提前同师兄讨教讨教,想必定能替周道长将嘴缝得妥帖结实。”

  周衔羽不想被喂了这样一枚慌心丸,着实有些惴惴,以致斩出最后一道剑气后仍不敢轻举妄动,站定了由楚越处置。他盯住那画卷两头闪出的一点寒芒,忽有那么些图穷匕见的戚戚。岂料这画卷虽直指他的心口,却凭空渡来三分暖意。周衔羽揩去眼角污血,定睛再看,却见身周多出颤悠悠几朵墨荷。楚越神情淡淡的,嗓音却含着笑,朗朗道:

  “此招名唤春花护泥。”

  周道长倒十足的乐意当泥,奈何局势生变,硬生生截了他问楚越多要几圈春花的机会。圣人西狩,棋待诏相随入蜀,逢机缘得悟《邓艾开蜀势》。因惧己道失传,又念及蜀中生活虽窘促,到底儿安定些,遂写信令楚越随己同往。楚越三拒未果,只得于断瓦残垣间与周衔羽作别。周衔羽拆了剑穗儿权作红线,二人各系尾指一端,正冠理裳,薄茶代酒,就算胡乱拜过了天地。因周衔羽记着楚越那盘叫他搅乱了的残局,二人便订下心约,待风不鸣条,雨不破块,楚越便于长安城内随意择一处设上棋摊。若周衔羽应时赴约,楚越便让他五子;若周衔羽误了时辰,定当罚酒三杯。

  这传奇叙到这儿,看客听者便天大的不乐意。哪个不晓得往太极广场随手指上十个,只怕有九个好剑兼好酒?可这往山间一晃便不知年月的周道长,竟按时赴了约,连一点子便宜都是没占着的。据当年那隐元八卦榜的只言片语所载,那日正值太平灯会,楚越于喧嚷人群中设下棋摊,赏灯的游玩的并上好奇瞧热闹的将他团团围住,便是拼了蛮劲儿挤进也要花上一刻半刻,更遑论周衔羽那见了岔路口儿便道三不着两的。既是这般光景,他若失约,确是情有可原,楚越亦可多哄自个儿一会子,仍当他还在人山人海间勉力挣着,不缺胳膊不少腿儿,活蹦乱跳会喘气儿,可惜叫游人阻着不能来,指不定在哪处奋力眨巴着眼,抻着脖子看。

  对桌儿空着,楚越便将黑白二子尽数搁在手侧。他将师父所布的残局记得一清二楚,不知为何却复盘得极慢。黑子叫他拈在指尖,正琢磨着该落往何处,忽听一声脆响,那楸枰上竟平白地落上枚白子来。楚越一怔,旋即抬眼去瞧,正巧望进周衔羽眼中,映着满城灯火,亮得好似天上的星。他对自个儿这路数颇为自得,遂笑问楚越道:

  “贫道这手,算不算是一子解双征?”

  楚越颔首落了黑子,道:“我以为周道长要问,这手算不算得一子定情。”

  周衔羽笑笑,顺着棋盘摸索过去,覆上楚越的手背轻轻一握,道:

  “我以为楚先生要问我缘何能寻来此处,其实哪怕楚先生不问,我也要先将此事讲明。——师父说我命犯春花,必有此劫。要避,则终生不得见这方木野狐。可惜此乃先生钟爱之物,贫道纵是学艺不精,亦只得舍命陪君子。方才赶路,不提防见步步皆生墨荷,想来是贫道颇得仙缘,遂摒了方向随意前来。却不曾想这信步一走,恰遇见先生于此候人手谈。仓促相逢,无以见礼,斗胆请先生先让五子,且全全为夫的脸面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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